岁岁中秋年年盼,朗朗明月殷殷情。淡黄色的月亮从万笏朝天的山头款款升起,脸庞渐渐变得白皙起来;稀疏的星星眨着笑眼欢迎嫦娥仙子的光临;蓝天抹去皱纹般的丝丝白云,空前地舒展起来;铜鼓县城沐浴在皎洁的月晖中,地面像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银霜。真可谓“不唯人间重此月,天亦有意于中秋”。赏月的鞭炮在县城的各个角落热烈鼓掌,响声此起彼伏。铜鼓人对中秋有着一种特殊感情,因为,八十三年前的中秋节晚上,铜鼓县城,不,准确地说,是城中萧家祠,曾酝酿过一场惊天动地的风雷,引炸了一声震撼环宇的霹雳——秋收起义!
萧家祠坐落在铜鼓县城定江路中段,坐北朝南,秋收起义纪念馆紧临其右;昼夜不息的定江河从她门前匆匆流过,将她的倒影轻轻地揽入怀中;一条笔直的马路在她身后悄悄地拐了个弯。这是一座貌不惊人的祠堂:没有飞檐翘角,也非红墙碧瓦,悬山顶,土墙黑瓦,工字型结构,门壁涂着厚厚的灰黑色历史颜料,俨然一位衣着朴素的耄耋老人静静地坐在大院前,沉浸在风云激荡的历史回忆中,一圈盖着黑瓦的赭色围墙将她与喧嚣的外界隔绝开来。据说,这座晚清建筑物并非专门祭祀祖先的地方,而是一姓萧名永的人之住房。所以,她外表与客家人的民居差不多,没有半点一般祠堂那种轩昂与神气,有的只是平和与亲近。
我随着三三两两的人群,踏着乳水般的月色,穿过挂着“萧永翁祠”匾额的门楼,缓缓走进萧家祠大院。鹅卵石镶嵌的甬道飘飘的通向萧家祠大门,院中一棵棵象征着坚贞与不屈的铁树、罗汉松挺然而立,静静的沐浴着柔柔的月晖,几棵婆娑的桂树飘出幽幽的清香。萧家祠门口摆着一个香案,案上烛光如炬,月饼、花生、柚子、莲藕等时鲜水果、糕点摆满案面。
一对年轻男女手挽着手,头靠着头,相互倚靠着蹒跚而行。女的说:“听说建造这萧家祠时,还有一个关
“真有这等神奇的事么?”
“我也说不好,反正铜鼓人都是这么传说。无风不起浪,大概是真的吧……”
我听着这对男女的对话,想起许多关于毛泽东的神奇传说,不由得对脚下这片土地和眼前这栋建筑肃然起敬,脑海里慢慢咀嚼着“卧龙之所”四个字,思绪之手一下子将日历倒翻了八十三年……
一九二七年八月,一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浏阳农军,因没有赶上南昌起义,来到铜鼓县城待命,团部就驻扎在这座普普通通的建筑里。
九月初,前敌委员会书记毛泽东从安源出发,
萧家祠前后两进,中间天井,两侧耳房。前栋耳房的门口分别贴上了战士卧室的字样。第二进的大厅中央,一座毛泽东头戴军帽、身穿大衣、左手贴后、右手高挥的白色塑像巍然挺立。塑像左边就是当年毛泽东的住房。我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,走进这间“卧龙之所”。这是一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房间,里面摆着一张老式观音床,一张写字桌,一把椅子,桌子上一盏玻璃罩子的马灯。看着这盏马灯,不由得使人想起井冈山八角楼的那盏煤油灯……
月光从窗外尽情地泻进来,我不由得想起苏轼《水调歌头》中的词句:“转朱阁,低绮户,照无眠。”苏轼仅仅是思念亲人就“无眠”,当年毛泽东在此点燃中国革命的火种,能不“夜不能寐”么?答案是肯定的。那晚,就是在这座古老的祠堂里,毛泽东心潮澎湃,彻夜未眠,在这盏油灯下,写出了著名的《西江月.秋收暴动》词章:“军叫工农革命,旗号镰刀斧头。修铜一带不停留,便向平浏直进。地主重重压迫,农民个个同仇。秋收时节暮云沉,霹雳一声暴动。”就是这盏普普通通的马灯,照亮了中国革命的航程;就是这座普普通通的家祠,爆发了一声霹雳春雷。从此,铜鼓与中国革命的命运紧紧地连在了一起。
赏月的爆竹声渐渐稀落,圆圆的玉盘缓缓升向半空,铜鼓满城的桂花的芳香乘着微微的秋风,四处弥漫,熏得人顿生淡淡的醉意。我恋恋不舍地从萧家祠里走出,站在这片皓月高照的神圣土地上,凝视着洒满银光的萧家祠,心潮起伏。这座并不豪华、也算不上精巧的建筑,竟然深藏着一段极不平凡的中国历史,她好像一个盛满熊熊火种的火盆,火苗从这里窜向井冈山,燃向延安,蔓延全中国;映红了八百里井冈杜鹃,点燃了延安宝塔的火炬,染红了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,造就了一个跻身于世界民族之林、让炎黄子孙倍感骄傲的中华人民共护国!萧家祠啊萧家祠,你令人敬仰,令人骄傲,令人振奋,令人自豪!你不愧为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,叫你天下第一祠也毫不为过,让我叫你一声天下第一祠吧!
“天下第一祠——萧家祠——!”
我在心里深情地呼唤了一声,虔诚地向萧家祠深深地鞠了一躬,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萧家祠大院……